从插翅南非到插翅难飞：2020南非华人喋血之路奋勇前行

2020年，不仅仅是对于旅南华人社区，甚至是对于南非乃至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年份。南非，这个曾经给很多华人带来了财富和舒适生活的国家，近几来经济一直低迷，而从今年3月份开始的新型冠状病毒风暴，更是让这个国家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灾难当中。

最近几个月，南非的疫情略有好转；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华人血案。6、7、8三个月份，在南非接连发生华人被杀的案件；短短的不到三个月时间内，已经有至少六名华人倒在血泊当中。人们不禁要问：从插翅南非到插翅难飞，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了？生活在这里的华人又究竟是怎么了？

接连发生的涉华血案，只是糟糕大环境的一个缩影

最近一段时间，南非以及生活在南非的华人面临着的重压，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问题。3月份，南非开始出现新型冠状病毒的案例；3月26日，这个国家进入五级戒严当中；随后，全国的经济陷入停滞和大滑坡。

在戒严的过程中，南非已经先后出现了很多令全世界为之震惊的现象：他们是全世界少有的、在经济处于非常低迷的下行期实施休克性戒严管理的国家；也是少有的、在疫情仍然在不断上升的情况下，下调戒严等级的国家。疫情本身带给这个国家的打击已经非常沉重，而长期的戒严更是让这个国家之前已经大滑坡的经济呈现出完全的灾难。南非人必须在“病死”和“饿死”的危险之间，做出血淋淋的选择。

8月19日，西开普省长温迪在参加座谈会的时候，说出了一个让人非常震惊的数字：现在的南非平均每天借债20亿兰特，总体负债额已经达到三万亿兰特。如此糟糕的经济状况，国家经济以及百姓生活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戒严期间，南非增加了300万失业人口；本来就已经高达30%的失业率，现在的情况恐怕更是令人惨不忍睹。贫穷正在将很多失业者推到犯罪的深渊当中；而之前已经开始从事犯罪活动的人们，会变得更加果断和心狠手辣。

在南非开始放宽戒严等级之后，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已经不断发生，犯罪数字急剧上升。之前，南非平均每天有50人死于谋杀；而最近的统计数据显示，死于谋杀案的平均人数已经很快上升到60人。生活在豪登省和西开普的人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恶性抢劫案件；尤其是针对首饰店的抢劫，有时一天会连续发生两次。这些案件还不是发生在犄角旮旯的小商店，而就发生在一些非常大型、保安措施完善的购物街。犯罪形势的猖獗已经超出了人们之前的预计。实际上，在南非开始实施最严厉的戒严的时候，就已经不断发生针对学校以及售酒商店的盗窃、抢劫案件。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这个国家的治安危机正在不断深入，南非华人也绝对不是这种案件唯一的受害者。因为现在的南非，根本就是血腥遍地。

越来越不友好的当地对华情绪

在不断恶化大背景的前提下，南非当地人对于中国人的态度，从本来就不太友善，正在转向越来越糟糕。在街头巷尾，你经常能听到南非人嘴里念叨着“中国病毒”；甚至是在我们孩子上学的学校里和我们的工作场所周围，都能听到类似的窃窃私语。

在社交网站上，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如果在脸书或者推特上看一看，针对中国人的各种攻击已经形成网络风潮。我个人的脸书主页上，经常有当地人非常不友好的言论，质问为什么中国要在广州驱逐非洲人，而且将中国说成是继欧洲人之后的非洲新殖民者。再加上之前就有的一些反华分子的煽动，中国人在南非的形象实际上是在缓慢但不断的恶化当中。这种恶化，也和国际环境的大背景有密切关系。毕竟中美贸易战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海外的反华言论在别有用心的西方力量推动下已经甚嚣尘上，以中文为主的外宣在国际的影响力实际是处在不断缩水当中，也无法对抗来自社交媒体的强大风潮。在这种情况下，海外中国人面临的舆论压力实际上非常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努力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最近，南非华人联名请愿的新闻也得到了当地媒体的报道。在很多人眼里，能够在独立传媒的纸媒上发音，已经是得到了南非社会的极大认可。可能大家不知道的是：虽然独立传媒是南非规模最大的报业集团，但是他们在南非社会的影响力却远远不如同为纸媒体的《周末时报》；再加上独立传媒早就被当地媒体曝光存在中国股份，因此他们为中国问题发声，在当地的影响力更是大打折扣。而且，目前在南非，纸媒体的影响力已经在社交媒体面前大幅度退潮。之前，我所浏览的一些当地媒体网站纷纷关闭了评论区，把这个位置让给社交媒体；而在脸书、推特上一些账户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说到了呼风唤雨的程度；之前很多排外暴行的策源地，就在这些我们平常不关注、但是当地人却异常关注的地方。我们对于打击针对华人暴力犯罪的宣传，除了杜省工会的努力之外，在这方面却几乎是一片空白，这不能不说是令人遗憾的。

而且，就算是独立传媒的报道，也相当不上心。在独立传媒的报道中，这次的联署签名华人仅为1000人以上——对于南非的30万华人来讲，这个数字是不是有些刺眼？

脱离南非实际情况讨论当地华人问题，都是在耍流氓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期待着振臂一呼、团结侨社力量，就能够改变南非华人面对罪犯迫害的现实，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切合实际的。

毕竟，在南非的华人现在可能只有30万左右。如果完全逆向而行、以硬碰硬，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南非的社会风潮。

相信每一个出席过之前对华仇恨言论述中的人都有很明显的印象：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那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老侨社团为这一过程所付出的心力车载斗量；但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没有板上钉钉。而且我们与当地的种族关系也显得非常微妙。大家不妨想一想，在对华仇恨言论当中，赶到现场的很多白人实际上都是支持被告人的，而到场的黑人当中倒有相当一部分是支持我们的。可是现在网上抨击犯罪的，白人的比例明显高一些。因此，在南非华人处理社会问题的过程中，种族关系、合纵连横，面临着非常大的变数；只凭一腔热血大声疾呼，没有小心翼翼全盘考量，又怎么行？

在“民气汹汹”的大背景下，很多华人一旦出了刑事案件，就对黑人破口大骂，使用各种容易引发争议的字眼，这样的做法是有百弊而无一利的。黑人是在南非占据人口总数78%的族群；如果我们不能团结他们，而是用敌视甚至歧视的眼光去对待，一旦出现关键性问题，带来的都可能是灭顶之灾。过嘴瘾容易，办实事就难得多。骂强盗的可能有几万人；为抓强盗集资“放血”的，又能有多少？

最近，南非华人社区正在为了华人遇害的案件奔走呼告、联署签名，但是这样的操作也必须非常小心翼翼；措词必须非常谨慎。越雷池一步，结果就适得其反。同胞遇害是非常痛心的，同为中国人感同身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别忘了，这是一个平均每天杀死60个无辜者的国家。在那些本来就戴着有色眼镜看中国的当地人眼里，他们会计算这样一组数字：生活在南非的华人应当在30万左右，占据这个国家人口总数的0.5%；按照这个数字估算下来，每个月两名华人遇害，当地人并不会觉得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数字。在他们眼里、实际上按照公理也是如此：人和人的生命是等价的，犯罪绝不仅仅是针对华人的威胁；我们的命，并不比他们的更金贵。

我们已经有了太多错误的选择

实际上，无论是南非华人也好，还是更大范围内的海外华人也好，我们所做的错误选择已经太多太多。很多问题，我们单从华人的立场出发，所做出的结论往往和当地社会走向背道而驰，甚至也和我们的根本利益背道而驰。

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美国选举的时候，华人社区对于川普的支持。很多人认为他的强硬政策会给美国带来改变——可是他上台以后带来的究竟是什么改变，相信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后悔；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南非，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华人社区对于严格戒严的支持。很多华人都希望这个国家能够一直把五级戒严执行下去，把瘟疫扼杀在摇篮当中。然而他们忽略了南非社会的一些具体情况：这个国家的执法力量，无法实现像中国那么严密的戒严。老百姓的经济水平更是受不了。就算在五级戒严的过程中，南非全国范围内已经有数百所学校遭到盗窃甚至抢劫；可想而知，在戒严过程中人员流动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在这种情况下，持续性的严格戒严只能扼杀经济，而不能真正抑制传染病。如果不是过于严格的戒严引发的持续性贫困，也许歹徒的作案还不会像今天这么猖獗和凶狠，也许遇害的同胞还活着。而且回头看一看，南非最支持持续性严格戒严的就是经济自由斗士党；他们的立场几乎是完全破坏性的！

一些人喜欢脱离当地社区，仅仅从当地华人的的立场去看待问题，往往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视野太窄，就不大容易得出充分的结论。毕竟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过日子，每走一步都必须前思后想小心翼翼。打击犯罪，同样如此。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然而，无论当地社区的态度如何，无论他们对华观点如何，无论签名公开信最终的效果如何，这一次的签名，华人社区也许都必须“顶起来”。因为这是一个社区应有的态度。为了避免激起更大的波澜，也许我们无法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但是这样的态度，可以有也必须有。

当初，梁启超和康有为师徒决裂的时候，梁启超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大丈夫立身处事，各有本末”。简而言之，有些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付出多少，也许人们都非做不可。人与人之间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但这不妨碍他们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奋斗。就我所见到的，一位算是我前辈的专业人士，放弃挣钱的手边活，牺牲了整整一晚上时间，为大家翻译这一稿件的英文版。还有一些平时时间就是金钱、恨不得一分钟掰成八瓣使用的、生活早已融入当地社区的成功人士，也纷纷抽出宝贵的时间，为孙议员的这次签名摇旗呐喊，并在当地社区进行宣传。虽然在最终的报道当中都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然而他们的事迹同样令人感动。更不要说孙议员本人，为了促成这份公开信付出的巨大努力。一句话说明情况：回复几万份带着图片的签名邮件，你也来试试？正是这些人、还有那些默默无闻、脚踏实地为华人争光、为社区谋福利的人们的努力，我们才能在当地社区的重重阴霾当中，雄鸡一唱，发出自己的声音。成败利钝，非所逆料；但一声诚恳的呼吁，此时此刻，必不可少。

家不和，外人欺

在感动之余，有些事情却是令人深思的。

中国有句俗话：“家不和，外人欺”，用来形容现在南非华人社区的情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在华人遇害之后，有的机构忙于为华人处理善后工作，安排纪念仪式，与警方积极合作搜集线索争取尽快破案。可是也有的机构，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跳出来，在没有征得受害人家属、受害人所属商会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以受害人的名义建立所谓的基金，并向人们募捐。这种行为，让人无法想象他们要干什么。一些人更是口不择言，把侮辱南非政府、执政党、警察甚至黑人族群当做展示“个人魄力”的方式。而在南非的华人社区，确实还有这样的黑暗力量存在。

现在，这个国家，以及旅南华人社区，面临的灾难状况，就算齐心协力，能不能共度难关都不好说。如果我们继续在华人社区当中制造分裂，继续试图通过用打鸡血、煽动种族对立的方式制造南非华人社区与当地社区的对立情绪，那么只会让本来就糟糕的情况更加万劫不复。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和祖国同胞是兄弟；我们同样和所有愿意付出努力、共建美好彩虹之国的南非人是兄弟。只有我们的精诚合作，才能真正驱散犯罪的阴云密布，为这片土地重新带来安定与繁荣。